夜雨的意象

发信人: windking (Mr Doctor), 信区: LeisureTime
标  题: 夜雨的意象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Mon Apr 16 15:08:40 2012, 美东)

我想起中学时候,身下的篾席变得格外凉爽。夜里的雨带着一股土腥味,如同刚刚钓起
来的黄辣丁。零落的雨声让我想起外面远处的池塘。池塘边有两棵树,叶子稀稀拉拉的
,时常有一头牛卧在树下吃草。牛吃饱了就会慢条斯理地游进池塘。

在雨声中,我会想象在三峡的绝壁上,一群猴子牵儿拉女,攀援着树藤,越过十二座山
峰,消失在烟水深处。他们的身后是被急雨洗刷得发亮的青石头。石头下面停泊着一条
盐船,今夜就将上到前面的县城。纤夫们躲在石壁下面,点燃一丛篝火,静静地吸着水
烟。

我也会想象我们是生活在水下的生物。在夜雨中,一些透明的怪鱼从梦境中游出来,身
体慢慢变得清晰。它们吐着一个个水泡,每个都有房子般大小。我蜷缩在一个水泡中,
在黑夜中漂流过整座大海。一条大鲸喷着水花,从我面前游过去,如同空气般的尾巴拂
过我的鼻尖。

又或者是隔着久远的历史尘烟,茫茫的草原上有着稀疏的树木。一个猿人蹲坐在石洞前
面,潮湿的木头燃着火,发出呛鼻的烟雾。他伸出手抓住头顶的一只飞蛾,在嘴里慢慢
的咀嚼。他的眼神穿过雨幕,与我的视线交汇,彼此会心地微笑。

在一个雨夜,我们似乎被安置在天地的心脏中间。雨声四起,无数的雨线仿如天与地的
低语。我们侧耳倾听,对于许多秘密忽然意会,却又似懂非懂。汉字的“巫”字是天地
之间,两人并舞,然而却有一根细线联通上下。我相信这个字一定是在一个雨夜被创造
出来的。因为唯有雨夜,人类才能够发出如此浩渺的疑问。

我曾多次重复地使用过小时候的一个意象。那时候,我随着我父亲的船队航行在乌江上
。江水黑沉沉的,三月的冰冷夜色似乎将江水压得沉甸甸的,就连火轮的马达声也变得
粘稠起来。四周是蒙蒙细雨。在雨中,远远的看见一个小黄点。再航行了十分钟左右,
一个渡头仿佛乡村田间的一条野狗,猛地跳进眼帘。那个小黄点原来是一盏马灯,在雨
声风声中摇摇晃晃的。

倘若不是我的父亲在我身边,提醒着我与这个世界尚有联系。我一定会以为我乃是从莫
名的时间与空间中凭空来到此处,无人知道我,我也不知道任何人。这个小镇只有一支
烟的大小。一条石板路从渡头,直直地穿过整个镇子,好像一条风筝线。这头是我,那
头是萧然灯火,如同孔明灯一样升起。

有的时候,夜雨又带着一股铁锈味。如同常年使用的水龙头忽然废置,又突然打开一般
。这是一种专门属于回忆的味道。在大水过后,走在县城的街道,常常可以闻到这种味
道。又或者在一个八十年代的电影院,头顶是一道光柱。外面的雨声隔着沉重的门帘传
进来,人们纷纷私语,和电影中的对话交织在一起。那时候如果仔细闻,那么螺丝钉在
木头椅子中也会发出这股味道。

这种味道会把我们带回到一个似乎遥远,却又近在咫尺的回忆中。我们仿佛是坐在群山
深处的一个厂矿。这个厂矿必然是在三线建设时候从西安、南京或者武汉迁过来,一条
窄窄的铁轨从山外延伸进来。厂里面的人仿佛生活在一个现代化的桃源中,他们说着普
通话,在夏天的夜晚谈恋爱或者打篮球。然而忽然之间,这个厂矿人去楼空,只有无数
低矮的厂房静悄悄地坐在雨声中。穿过蒙着青苔的巨大机器,我们如同在潜水艇中漫步
,纷繁的记忆从钢铁之间溢出,漫过一切生存或者死亡的事物。

在我的回忆中,也时常出现一条长长的铁路桥。桥下是一条瘦骨嶙峋的河流,河滩上生
长着巨大的石块。我牵着一头水牛,赤着双足踩着冰冷的铁轨。从远处的涵洞中,一道
炫目的灯影冲出来。我站在桥上,望着一节节绿色的车厢驶过。在那剪影般的车窗中,
我仿佛看到我未来的模样。

谁能穷尽夜雨的意象?我在这个深夜听着雨声,仿佛是在少年时候的旧梦中苏醒,或者
是少年的我在今夜的雨声中醒来。种种往事,譬如此般。

金庸的成人童话

(苏小元)

自从工作之后, 我晚上有更多的时间看电视剧和电影. 于是重看了83版的<<射雕英雄传>>, 80版的<<上海滩>>, 还有电影<<饮食男女>>, <<喜宴>>, <<卧虎藏龙>>, <<TITANIC>>, <<日瓦格医生>>, <<非城勿扰>>, 加上去年下半年看的<<七剑下天山>>, <<白发魔女传>>, <<四世同堂>>, <<围城>>, 我其实还是有些想法的.

首先, 这些影片和电视剧, 大多数是我自己想到看才去网上找的, 所以不可能是什么时鲜的, 却很可能是经典的. 所谓经典, 大多是被评论得没有新鲜的评论可言了. 难能可贵的是, 经典也意味着是最好的, 以后的重拍很难超越的.

射雕一直是我最喜欢的作品之一, 重看之下, 仍旧有新的想法. 武侠小说中一条重要的主线是复仇, 可是偏偏仇恨越复越大, 虽然郭靖报了杀父之仇, 却添了亡母之恨 和国家面临侵略之危, 但是古人似乎很难去饶恕仇人. 完颜洪烈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嫁给她的时候, 肚里怀了别人的孩子, 而且一辈子爱的是别人; 他还爱这个孩子, 如同自己的亲生儿子, 允诺让他继承王位, 谁知养子临死时想让他一起死. 黄蓉号称做菜本领一流, 电视上看到的她做的菜可是稀疏平常. 九阴真经这么重要的经书, 竟然可以刻在一个人的胸口; 那本经书反着练(比如向上练成向下), 竟然会更加厉害, 虽然有令人神智不清的副作用……

当然83版的射雕有些漏洞, 比如梅超风说因为幼时的黄蓉的哭声救过她, 使得她免遭师傅(黄蓉的爸爸)的毒罚, 可是事实是, 因为梅超风偷了经书, 被黄药师赶出师门, 他又让怀孕在身的夫人重新默写经文, 致使夫人生产后过世, 所以梅离开的时候, 黄蓉还没有出生; 华筝贵为公主, 低三下四地求黄蓉还郭靖给她, 有些不符合身份; 闻名遐迩的”华山论剑”, 参与的仅仅是了了几个内部人士; <<武穆遗书>>怎么到了铁砂帮的列代先人藏骨的洞穴, 应该是个谜, 因为洪七公不久前才送到皇宫去, 而那个洞穴应该是很多年没有人进去过了……欧阳克身边女人如云, 连替他强抢民女的帮手都是有武功的美女, 竟然对明知和小王爷有关系的穆念慈不肯死心, 结果导致杀身之祸;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杨康想拜不收外人为徒的欧阳锋为师. 不过这也成了杨康自己的死因.

金庸等人的武侠小说, 自来是成人的童话, 因为一来是给成人看的, 二则是故事大多离奇离谱. 比如毒毒不死是一奇, 这却比<<卧虎藏龙>>里的头等高手李慕白中毒后, 来不及等来解药就死, 少了很多遗憾. 还有郭靖虽然出身悲惨, 但是18岁前离开蒙古的时候, 已经是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国王的金刀驸马; 到了中原后, 又成了东邪的准女婿, 北丐的徒弟, 南帝的朋友, 中神通的结拜兄弟, 天下五大高手, 郭靖和其中之三,四有过铁的关系, 更不要说还有靠人多勉强保命的江南七怪, 全真七子等等; 就连让天下英雄抛头颅洒热血而争夺了几辈子的经书<<九阴真经>>, 以及让敌国王储舍弃公务率领一批他能找到的高手不惜代价而欲图之的<<武穆遗书>>, 也落入郭靖之手; 所以郭靖得到的资源几乎最大化了… 当然还有他老婆差点是公主, 这是他不愿意的, 因为黄蓉在大多数读者眼里, 是迷死人的, 远胜公主了……

所以金庸的童话就是这样, 主人翁的命运被童话般地设计, 所以有别的小说中的张无忌差一点可以取代朱元彰, 韦小宝成为皇帝身边和江湖帮派的红人, 另有七个美貌老婆等等. 读者如果把自己放进去, 有情情爱爱, 有国仇家恨, 有绝妙武功, 有离奇经历, 所以读者观众宁愿认为那不是假的. 虽然看完了爽一爽, 还要面对自己的柴米油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