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联邦众议员就TikTok与中国的关联严厉质询这款高人气应用的首席执行官，北京方面则表示将坚决反对美方强制要求中国母公司出售TikTok的任何企图，美中关系再度受挫。

周四的国会听证会持续了五个多小时，其间民主党和共和党议员都对TikTok进行了尖锐的抨击，由此不难看出，中国政府对该应用的潜在影响正引发越来越多的担忧。美中关系本已因贸易争端、台湾问题、科技战和地缘政治竞争而受损。

TikTok首席执行官周受资坐在前排，身后是多位TikTok美国高管和该平台上的网红。周受资试图向议员们保证，TikTok将赢得他们的信任。

周受资表示：我们的做法从来都不是否定或轻视任何这些关切，我们已经用实际行动加以应对。

（周四，TikTok公司CEO周受资出席美国国会听证会，就数据及隐私安全和中国政府对该公司的潜在影响等问题作证。封面图片来源：Chip Somodevilla/Getty Images）

众议院能源和商业委员会(House Energy and Commerce Committee)民主党首席成员、新泽西州众议员Frank Pallone直言不讳地回应了周受资的说法。

Pallone说：“我才不信。”该委员会主席、华盛顿州共和党众议员Cathy McMorris Rodgers呼吁禁止TikTok。该应用的母公司是总部位于北京的字节跳动(Bytedance Ltd.)。

两党的怀疑态度令TikTok的未来愈发阴云密布。TikTok说，该平台现在有1.5亿美国用户。

这场听证会召开的几个小时前，就此前报道的拜登(Joe Biden)政府最近提出的一项要求，中国商务部发言人称将“坚决反对”；拜登政府要求TikTok的中国所有者出售所持股份，否则该应用可能在美国被禁。有美国议员指出，这一声明是TikTok要看中国政府脸色行事的证据。

TikTok的困境使其处于中美紧张关系的中心地带，这两个经济大国在贸易政策、监控和技术发展等问题上口角不断。美国已加大力度制裁一些中国公司，中国则对美国企业采取了监管执法和其他施压策略。

由此催生的贸易黑名单已祸及中国通讯设备制造商华为技术有限公司(Huawei Technologies Co.)和中兴通讯股份有限公司(ZTE Co., 0763.HK, 000063.SZ, 简称﹕中兴通讯)，以及美国国防承包商洛克希德-马丁公司(Lockheed Martin Corp., LMT)和雷神技术(Raytheon Technologies Corp., RTX)等。

“美中TikTok之争表明一个时代的结束，”德国马歇尔基金会(German Marshall Fund)保障民主联盟(Alliance for Securing Democracy)的新兴技术高级研究员、前拜登政府顾问Lindsay Gorman表示。“美中可以在不考虑地缘政治因素的情况下继续保持商业关系的时代已经过去。”

美国对TikTok的担忧一定程度上源于中国政府加大对商业活动的参与力度。在习近平的领导下，中国的党国体制通过了一些法律法规，以确保政府能获得民营机构收集的数据，并扩大了影响公司治理和决策的努力。

中国还屏蔽了一些美国的社交媒体和信息网站，包括Alphabet Inc. (GOOG)旗下谷歌(Google)和Meta Platforms Inc. (META)旗下Facebook。

美国联邦众议员就TikTok与中国的关联严厉质询这款高人气应用的首席执行官。图片来源：AL DRAGO/BLOOMBERG NEWS

中国网络安全监管机构支持的一只基金持有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旗下核心子公司1%的股份，凭借这种所谓的“黄金股”，该监管机构在这家子公司拥有一个董事会席位、投票权和对其商业决策的影响力。

在回答得克萨斯州共和党众议员Dan Crenshaw的提问时，周受资表示，根据TikTok的安全计划，该平台的数据将存储在美国境内，并由一家美国公司控制，应会缓解相关担忧。

Crenshaw回应道：“我想对所有青少年以及认为我们只是老了，不接地气了……想夺走你们最喜欢的应用的TikTok网红们说这些话。你们现在可能不关心自己的数据被人拿到，但总有一天你们会关心的。”

Rodgers在周四提问时一开始就要求周受资“百分之百肯定地”说明，中国政府不会利用TikTok或字节跳动来监视美国人或操纵美国人所看到的内容。

周受资说，该公司致力于为美国用户数据设立防火墙，以防止所有不想要的外来访问，并将保持内容不受任何政府的操纵。

“如果你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地说，那我认为你的回答是‘不’，”Rodgers回击道。“我对你关于字节跳动和TikTok不受制于（中国共产党）的说法毫无信心。”

周受资在作证时说，TikTok正花费15亿美元建立美国数据的防火墙，让美国的数据存储在美国本土，由美国公司存储，受美国人员监督。

周受资表示，这一进程完成后，应该可以消除议员们对于TikTok的一些用户数据可能受中国法律管辖的担忧。不过，他还称，全球的工程师目前可以出于商业目的在需要时访问数据。

被问及可能的出售交易，周受资称，他不认为所有权的改变能提高安全和保障，并指出美国科技平台的隐私问题。

周受资还称，TikTok将努力确保青少年有一个安全环境。这是上述委员会成员的另一个关切。

俄亥俄州共和党众议员Bob Latta称，此前一名10岁女孩因参与TikTok上流行的窒息挑战而身亡，但TikTok却未被追究法律责任。Latta质疑称，当TikTok放大危险且威胁儿童生命的内容时，为什么还受到联邦法律对网站的保护。

周受资称，该平台已采取多项主动措施来更好地保护儿童，其中一些措施是其他平台所没有的。16岁以下青少年注册的账户默认设置为隐私，他们也不能直接发送信息。他们的内容没有资格在该应用热门的“For You”页面中被推荐。他表示，处理有害内容是整个行业的挑战。

一些议员问周受资，他是否同意中国政府迫害维吾尔族人的说法；美国官方将此定性为种族灭绝。周受资回答说，关于这个问题的内容可以在TikTok上找到。

听证会结束后，TikTok发言人Brooke Oberwetter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听证会成了政治作秀的舞台，忽视了TikTok正在制定的保护用户数据、将对年轻人有害的内容排除在网站之外的解决方案。

对于国会可能如何解决议员们强调的TikTok的诸多问题，听证会几乎未透露什么信息。

国会正在审议的几项议案提议完全封杀TikTok，通常是禁止美国公司与它有任何商业往来。一些议案还授权政府封禁或限制其他与敌对国家政府有关联的应用。一些议员还敦促重新考虑全面的隐私立法。

实际封禁TikTok面临操作和法律上的阻碍，之前两名联邦法官曾驳回前总统特朗普在位时封杀该应用的尝试。而且任何对TikTok的打击都伴随着政治风险，特别是对民主党人来说，因为作为TikTok主要受众的年轻人往往更多地支持民主党。

与共和党人相比，民主党人似乎不那么倾向于全面封杀TikTok，至少目前是这样。三位民主党人周三与一群TikTok网红一起抗议封禁TikTok的呼声。但两党多位议员都表示了对TikTok中国所有者出售所有权的兴趣。

马萨诸塞州民主党众议员Lori Trahan在周四的听证会接近尾声时表示，周受资没有得到议员们的信任。她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得到我的信任。”

得克萨斯州共和党众议员Randy Weber也持类似观点。他说，如果是这个委员会说了算，那么TikTok大限已到。

【本文来自华尔街日报中文网，作者：Ryan Tracy / John D. McKinnon / Georgia Wells，本文不代表本台观点】

Copyright ©2022 Dow Jones & Company, Inc. All Rights Reserved.

TikTok首席执行官周受资在周四的听证会上听取国会众议员凯特·坎马克的提问。 HAIYUN JIANG/THE NEW YORK TIMES

TikTok首席执行官周受资在国会听证会上受猛烈抨击

周四，在大约五个小时的听证会上，立法者就TikTok与中国的关系猛烈抨击该平台的首席执行官，突显出这款热门短视频应用程序已成为美中争夺政治、技术和经济主导地位的中心战场。

中国互联网巨头字节跳动旗下TikTok的首席执行官周受资被频频质疑TikTok与母公司的关系，以及中国对该平台可能存在的影响。共和党和民主党的立法者反复询问周受资，TikTok是否代表中国政府对美国人进行间谍活动，而且中途打断他的回应，并愤怒地要求他回答“是”或“否”。

此次听证会比之前由美国社交媒体公司高管参加的国会听证会更为严厉，两党表现出罕见的团结，而中国当局的介入则使听证会变得更加复杂。在周受资作证前几个小时，中国商务部表示反对出售TikTok，公开谴责拜登政府——后者要求字节跳动出售TikTok，并威胁美国可能禁止该应用程序。

这让40岁的周受资陷入困境，因为他努力将TikTok塑造成一家不受中国影响的独立公司。他一度表示：“字节跳动不归中国政府所有或控制。”这一回应显然让立法者感到不满。“这是一家私人公司。”

该听证会和中国的声明夯实了TikTok在中美地缘政治紧张关系中的焦点位置。拜登总统和中国领导人习近平都在采取措施推动各自科技行业的发展，随着华盛顿和北京之间的猜疑加剧，双方已开始拿贸易关系下手。

由于两国在出售TikTok的问题上存在分歧，该应用程序在美国基本上只有两条出路。拜登政府可能会禁止该应用程序，这也许会遇到艰难的法庭挑战；或者它可能会重新审视陷入停滞的谈判，寻找数据安全问题的技术解决方案。

但即使白宫考虑这些选择，周四听证会上两党表现出的惊人团结，对于采取强硬对华立场的拜登总统来说，也不啻于一个福音。除了在贸易、技术主导地位、乌克兰战争和其他问题上对中国的强硬立场之外，他推行的几乎每一项政策都遭到共和党人的强烈反对。

“TikTok在美国的未来肯定比之前还要暗淡和不确定，”德国马歇尔基金会的技术和地缘政治负责人、拜登政府前技术顾问林赛·戈尔曼说。“不仅仅是一方要求TikTok解决这些国家安全问题，但现在各方都提出了这个要求。”

为了在不改变中国所有权的情况下继续在美国运营，TikTok提出了通过隔离数据等措施来保护美国用户的方法。但没有达成安全协议。美国情报官员警告，该应用程序可能是中国政府的一个工具，用于监视美国人并散布宣传。

最近几周，事态越来越紧迫，拜登政府迫切要求将TikTok从中国所有者手中出售，否则将可能面临在美国领土上的禁令。不过，中国周四作出了反对出售的言论，令白宫在不加剧紧张关系的情况下遏制该应用程序的行动范围受限，导致听证会上出现了与周受资的激烈交锋。

很少有外资企业的首席执行官在国会作证，上一次是在2010年，丰田总裁出席听证会讨论数百万辆汽车的召回问题。

在过去的几年里，围绕对美国中资企业日益增长的敌意，两党立法者逐渐联合起来，出台了针对中国电信企业的出口禁令，以及几项旨在限制TikTok以及其他跟敌对外国政府相关的技术的法案。

在听证会上，50多名国会议员对周受资的辩护深表怀疑。他们将TikTok描绘成对国家安全的威胁，指其侵犯人们的隐私，损害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并导致一些年轻人死亡。来自得克萨斯州的共和党议员奥古斯特·普夫吕格尔告诉周受资，这位首席执行官激发了三四年未见的政治团结。

“我们不相信TikTok会接受美国价值观，”华盛顿共和党人、主持听证会的众议院能源和商业委员会主席凯茜·麦克莫里斯·罗杰斯说。“TikTok一再选择了更多控制、更多监视和更多操纵的道路。你的平台应该被禁止。”

TikTok发言人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听证会“被政治哗众取宠所支配”。

周受资试图让TikTok与中国保持距离，强调自己出生在新加坡，和出生在弗吉尼亚州的妻子以及两个孩子一起生活在那里。他从一开始就强调，自己是在美国读的商学院。

但他承认，他直接向字节跳动的首席执行官梁汝波汇报，一些TikTok员工参加了字节跳动的股票期权激励计划。

周受资认为，禁止TikTok是对言论自由的打击。该应用为许多小企业和创作者服务，在美国拥有1.5亿用户和7000名员工。

他还反复提到了保护美国人数据的努力。该公司提出了 “得克萨斯计划”，将美国用户的数据存储在总部位于得克萨斯州的软件巨头甲骨文运营的国内服务器上。他坚持认为，被拜登政府拒绝的数据安全计划是保护消费者的最佳方式。

“关键是：美国的数据被储存在美国的土地上，由一家美国公司在美国人员的监督下进行，”周受资说。

议员们仍持怀疑态度。一些人提到中国反对出售TikTok的声明，称这证明了中国对该公司的影响力。他们引用字节跳动公司监视美国记者的报道，作为该公司滥用隐私和用户安全的证据。去年12月，字节跳动表示，其在华员工检索了美国TikTok用户的敏感数据，其中包括几名记者，试图找出是谁向记者泄露了内部信息。

“我不相信它的好处多于它以目前的形式带给美国人的风险，”新泽西州资深民主党人弗兰克·帕隆在谈到TikTok时说。“TikTok在北京的所有权，加上它的受欢迎程度，加剧了它对我们国家和我们隐私的危险。”

在特朗普执政期间，人们对TikTok的担忧有所增加。2020年，特朗普总统试图禁止TikTok进入苹果和谷歌的应用商店，除非它被出售给美国买家，但最终没有成功。向甲骨文和沃尔玛出售该应用股份的交易从未达成。

拜登政府上台后，最初专注于通过谈判达成安全协议，以便允许TikTok在美国继续运营。最近几周，情况发生了变化，白宫要求TikTok的中国所有者出售这款应用。政府还支持由弗吉尼亚州民主党参议员马克·华纳和南达科他州共和党参议员约翰·图恩提出的新法案，该法案将赋予政府更大的权力来禁止TikTok。

周受资于2021年5月被任命为TikTok的首席执行官，最近几个月，他在华盛顿展开了魅力攻势，与议员、智库领导人和记者会面。本周，他在TikTok官方账号上发布一段视频，试图赢得支持，该视频警告用户，政界人士“可能会把TikTok从你们1.5亿人中夺走”。

TikTok得到了言论自由倡导者的支持，他们警告，不要禁止该应用程序。

哥伦比亚大学奈特基金会第一修正案研究所执行主任贾米勒·贾弗在声明中说：“禁止或限制访问社交媒体是威权主义政权的标志，我们应该非常谨慎地给予美国政府这种权力。”

议员们还在听证会上提出了对TikTok和美国年轻人的担忧。根据皮尤研究中心的数据，67%的美国青少年使用这款应用。TikTok面临着太容易上瘾的批评，其算法可能会用视频轰炸青少年，将他们置于危险甚至致命的境地。

佛罗里达州民主党众议员凯西·卡斯特在听证会上说，“TikTok的设计可以把对孩子的伤害降到最低，但为了利润，决定竭力让孩子们上瘾。”

周受资说，TikTok一直在努力限制有关极限运动等主题视频的重复播放，该应用的指导方针不允许出现宣扬自残或饮食失调的内容。他还指出，12岁及以下的用户有了新的60分钟屏幕时间限制，可以由家长控制，而13至17岁的用户现在使用60分钟后会出现提示。

议员们并没有被说服。特拉华州民主党众议员丽莎·布朗特·罗切斯特说，周受资的证词加深了人们对该公司与中国的关系、数据隐私侵犯以及该应用如何对待儿童的担忧。

“我认为这确实总结了你为何会看到这么多的两党共识和对贵公司的担忧，”她说。“我想这种情况不会很快消失。”